關掉

我們家的小可愛肯定是個樂天的孩子吧。

猶記得剛剛回到台灣時是多麼慌張失措，鄉居生活更是讓我無法招架。

但是自從肚子裡多了一隻小寄生蟲，心情似乎莫名地開闊了起來，每天就是舒舒服服地混來混去，不時開導不斷憤世嫉俗抱怨城市生活的大頭，自己都覺得雖然腦漿糊成一團，但頭頂卻閃耀著智慧的光芒。

這樣智慧的光芒，似乎隨著小可愛降臨人間後，荷爾蒙慢慢消退而漸漸黯淡無光，生活又漸次混亂瘋狂了起來。

最近常常這樣感覺，自己成了當初那個憤世嫉俗不斷抱怨城市生活的大頭，感覺處處充滿了令人窒息不耐的人事物，無法忍受沒有效率的事情，變得厭倦上街購物（反正也買不到安心的、安心的買不起）。

方才趁著丟包的空檔，踏著單車去採買，結果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滾回家。

早上九點半的水果店只有空蕩的攤位、來自遙遠國度的進口蘋果、沒有香氣的香瓜、貼上特級品貼紙卻沒有生氣的芭樂，大多是前一天賣剩的，因為新貨還在卡車上。

前往實在真便宜的某超市，狹小的地下室空間裡不斷重複播放30秒的促銷廣告，耳朵雖然自動過濾從未聽進去究竟是什麼超便宜，但一而再再而三重複、試圖刺激買氣的廣播還是激起了我的煩躁。我前往櫃台請店員可不可以不要再播放那則惱人的廣告了，店員一愣，彷彿我是再做一個莫名奇妙的要求，然後回答：「沒辦法，那個本來就是一直重複的。」

語畢我的理智線也斷了，「那我要走了」，忿恨地扔出袋中的商品，一面很無謂地還碎唸著「你們難道不覺得很吵嗎？」「可以跟你們主管反應一下嗎？」，活像個有躁鬱症的大媽。

不，我知道，店員沒表情的表情告訴我，不會有人介意這件事，大家早聾了。

幸好有個比我有大媽資格的大媽店員從旁邊冒了出來，聽了我的抱怨，立刻去把30秒廣告換成，呃，原本一分鐘的唱歌廣告。火速付了款的我早已頭也不回地離開現場，也不想上市場碰運氣了，反正運氣總是不佳，攤商大多不老實。

想起小姑說過的，她在台北的時候，得把感官都關閉起來，不然常常會覺得近乎瘋狂無法承受。所以後來她逃到了花蓮。大頭現在也是，關掉，因為無處可逃。

我還不知道怎麼辦，生怕關掉一切的話，會不會靈魂也醒不過來了。

但是我原本是想說，我們家的小可愛應該會是個樂天的孩子這件事，雖然我目前的混亂有部份得歸咎於這個小麻煩，但她這麼愛玩愛笑，肯定是樂天的。

肯定要樂天的，在污濁之中也能清明澄淨，在混亂之中也能冷靜自持，否則該怎麼迎向那看不見天光的未來呢？